2006.05.21  中國時報

我已是後中年了,四十八歲,自己就是一個真正的資優生,生養了兩個兒子,也是專家鑑定的真正資優生。

不是要自我標榜,只是想告訴各位,真的資優生是怎麼個資優法。我從小在鄉下長大,父母學歷只有小學,對我的功課從來沒過問。小時家裡貧窮,鄉下學校,師資跟其他資源都遠遠不如城裡學校,跟私立中小學更是不能比。三十多年前,我鄉下國中畢業,連模擬考也沒考過兩次,卻以全校前二十名的成績考進北一女,數學滿分。

日後的人生,證明了我事實上語言文字的天份很高,可是即使是北一女這樣的學校,文史科,也以背誦為主軸,我很不耐背誦,國文分數老考不高,因為數學很好,於是成了全校少於十分之一的甲組生(工程、數理)。雖然其實跟自己性向不合,但當年年紀小,也不清楚,甲組也唸下來了,唸得還比別人好。

可是,我一生極不快樂,走到哪裡,都覺得自己不太對勁。真正的資優生,絕對是尖端的極少數,他們常常很難適應社會,常常覺得自己跟別人不一樣。他們想法也跟一般人很不一樣。我那資優的大兒子,四歲的時候,腿上被蚊子咬了兩個包,他跟我說,他被一個有兩個頭的蚊子咬了。他有跟別的孩子很不一樣的想像力,但這樣的說法,會被一般人當做很沒常識。

我要說的是,第一,真正的資優生是絕對的少數,他們絕對不是補習、填鴨可以製造出來的。根據台灣媒體報導,什麼資優生能力分班,動輒數百數千人,這裡面,百分之九十九是假資優。第二,真正的資優生,要希望他們長得好,壓力跟限制要越少越好。他的資質,遠超過任何既定的系統,所有系統都是用來規劃限制人的。而資優生,父母師長應該提供的是很少的限制,充滿自由、保持他們好奇心跟興趣的環境,他們自然會發展得很好。你給他的限制太多,太多的考試跟功課,只是害了他。

坦白說,做為父母,我寧願我的孩子不是資優生。資優生有很大的比例,有各種心因性困擾,日後精神疾病、憂鬱症、甚至自殺的比例都遠遠超過一般常人,就算沒有這些病的,也很多一輩子都很難內心平衡快樂。

即便像北一女,是人人稱羨的女中,但大多數都只是聰明用功、守規矩、認真負責的好學生,真正資優生也是極少見。這話得我們自己北一女畢業生來說,外人不明白。當年我的同學裡,真正極資優的,說實話,三十年後的現在人生,有很多很不快樂的。希望這樣的告白,可給那些擠破頭,巴望把自己孩子送入資優班的父母做個參考。

人生很長,孩子平衡快樂地成長很重要。如果你自己不是什麼了不得的資優生,就別太期望自己的孩子是資優生。而且,很實在地告訴你,自己是資優生的人,通常對自己孩子是否資優,不會太在乎,因為他們才真正知道,以人生期望平衡快樂幸福的角度來看,資優生是最不必被人羨慕的一群,因為他們能如此的,比例實在太低了。

(作者為美國高中數學老師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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